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周国桢创作了《弹弓》《迎春》《东山在望》等作品,作品通体无装饰,直接保留瓷胎质感。这种去装饰的形式更有利于突出雕塑本身的造型语言,形象且直观地保留泥性材料的本真美,简洁自然,淡雅精美。年刘远长创作了《福寿富贵》这件作品,选用瓷质材料为主题,手掌部分施着透明釉色,掌内象征富贵安康的花卉保留白胎,色泽淡雅高贵,整体典雅,颇具景德镇传统瓷塑之风采。
以及赵坤的《猴系列》这件作品,通体保留简洁的白胎,补施着任何的装饰,仅在面部和手脚添加小范围的彩釉将观者的视觉中心集中于此,主次分明,极为精妙。近年来直接保留白胎瓷的雕塑创作远不及装饰瓷雕塑,这和景德镇雕塑艺坛乃至全国雕塑艺术审美的变化有着直接的关联。
精湛典雅影青瓷之趣
影青瓷作为景德镇传统陶瓷语言回归大众视野以后,在雕塑领域中形成了以精湛典雅的影青瓷为材料属性的瓷雕体系。80年代后姚永康的瓷雕创作由早期的“优雅端庄”、“和谐匀称”的古典美向追求“原始古朴”、“自然拙趣”的现代美过渡。年他创作了《静》和《空》均使用单一青白釉色,整体呈现“丑美”的逸趣。
在表现形式上突破景德镇传统以来瓷材料以秀美晶莹、温润精致的“甜媚”为主流的具象美特征,而是以表现回归“本土路线”的中国远古文明的精神表现,在“寻味远古文明”的过程中表现“现代陶艺审美”的意识,在形象上是一种“丑态”,但以瓷韵表达原始古朴的逸趣目的已经达到,是现代陶艺理念进入景德镇的体现和尝试,也是景德镇瓷质雕塑的一次成功转型。
年-年期间,姚永康延续影青瓷的材料语言,创作了“世纪娃系列”、“高岭系列”、“水系列”,突出了材料语言的个体化。从这些作品可以看出,姚永康对影青瓷塑的偏爱,这与材料本身与之创作作品审美逸趣相吻合有着直接的关联。相较于陶质材料,瓷的细致、洁白与优雅更加契合作者在审美上所追求的柔美、灵动与稚趣。
对于影青瓷语言的探索,经过姚开创与深入实践后,该体系下诞生了一大批追随者。黄胜自年-年,对于影青瓷雕的传承与创新探索了新的语言形式。在他看来,影青瓷即“君子瓷”,故而黄胜所创的影青瓷雕塑多取材于文人仕女形象或生活场景受黄胜的影响,其学生杨苏阳、潘曦等人对于青白瓷展开的新的探求。
如杨苏阳创作的“人物系列”、“水浒系列”,潘曦的“仙山系列”、“深渊系列”、“通天塔-浮生若梦系列”,皆是景德镇青白瓷雕塑体系中的创新之作,具有鲜明的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多元审美观。除此之外,曹春生创作的《慧》、张景辉的“生肖系列”“梦幻系列”、高峰的《沃土》、冯都通创作的《昆曲印象》、张嗣萍的《莲》等作品皆是对影青瓷雕的探索与再创。
丰富斑斓彩瓷之美
彩瓷艺术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为世代传承探索,早期工艺匠人将其运用到陶瓷雕塑的装饰上,丰富了瓷塑艺术的多元审美。当代景德镇陶瓷雕塑大家中,大多运用彩瓷雕塑作为主要创作手法,突出了瓷性材料的功能属性和审美气质。
早在上世纪70-80年代期间,周国桢对于瓷雕语言展开了现代化创新探究,他多利用颜色釉瓷的肌理效果作为动物皮毛和骨骼的装饰,创造了《沙漠之舟》《斑马》《灵猫》《雄鹿》等作品,形象生动,灵巧精美。
如《沙漠之舟》这件作品,作者巧用颜色釉瓷光洁亮丽的特点,底釉采用接近于骆驼本身皮毛色泽的土黄色,在两处驼峰和脖颈处大面积地利用流动性强的黑丝斑点做毛色点缀,极为写实。同是骆驼,作者在年选用混合泥料创作的《任重道远》与《沙漠之舟》是完全不同的骆驼形象,这也就生动体现了瓷釉雕塑所能营造的美感是无法取代的。
刘远长大师善用彩色釉瓷作为作品材料语言,整体流畅自然,善用不同釉色表现不同形象,如《春》《水仙女》《葫芦韵》《飘起的彩带》等作品,展现了彩釉瓷塑鲜明的个性风格。《葫芦韵》这件作品全面展现了作者天马行空的艺术创造力,利用女人体的鲜明造型与葫芦本身做视觉融洽,全身施着浅裸色釉,利用瓷性材料语言的优美与精致一语双关地展现着景德镇陶瓷雕塑的雅趣言语。除此之外,大量雕塑大师和学院派师生学子对瓷雕语言的探求有着炽热的好奇心,创作了无数精彩的瓷雕作品,因数量、种类、形式过于多样,故不在这里重复列举。
多元灵动的综合应用
就综合使用方法来看,有的艺术家善于将不同属性的泥料混合,或直接用砂质材料加水均匀搅拌后使用,为一次创造;或将不同材质泥料揉匀后使用,为二次创造,也有直接保留泥料的本真属性,在创作过程中做拼接、装饰。多样的创造手法目的皆是为作品而服务。从发色情况来看,普通瓷土大多洁白无瑕,色泽明丽,但陶土成色较深,多以黄色、褐色为多,二者综合使用后即使不借助釉色即可丰富色彩视觉性;
匣钵土和大缸泥多开裂,易表现特殊肌理效果,普通瓷土与陶土多紧密,易于表现细腻质感,二者混合使用,可在作品肌理表现中做层次分割;紫砂泥与瓷土的综合使用也是景德镇雕塑家们乐于使用的方法之一,因二者固有色泽的互相补充,烧成作品极为雅致清秀。就景德镇当代陶瓷雕塑发展态势来看,在传承之中进行着大量创新,材料语言的综合使用便是重要创新途径之一。
周国桢擅长材料综合使用,为作品所需多作一次或二次创新,《任重道远》这件作品材质为瓷土与紫砂泥混合。此作品具有明确的纪念性,创作于年为迎香港回归,以“任重道远”为名,赋予一种历史的使命感。
年10月26日又在在景德镇陶瓷大学研究生艺术实验大楼前落成,寓意陶院学子拥有像骆驼一样忍辱负重、拼搏奋进、百折不挠的品性。该件作品在材料上的使用上较为大胆,及保留了瓷土的细腻轻盈,又保留紫砂泥的颗粒性与古老性,将骆驼形象的淳朴与厚雅,细腻与顽强的精神刻画的淋漓尽致。
他于年创作的《潇洒行》材质也为混合泥,泥料间的混合与穿插经烧制后所形成的特殊肌理感点明了周超前的艺术审美能力。除此之外,他在年创作的《大羊角》选用色泽接近原始物的紫砂泥料做羊角的处理,使之与羊的身体做区分,增添了作品审美能力;年《静观》之作的出现,直接保留大团块粗质泥料的视觉感,仅眼睛部位选用瓷泥白胎做装饰,突出猫头鹰在黑夜中明亮又坚定的双眸。周的艺术可谓是景德镇当代陶瓷雕塑的指引者,对于泥性语言的探讨做出了重要贡献。
赵坤对于泥性综合语言的表达受周国桢影响极大。她多运用多种泥料的拼接和重组达到作品色彩上的装饰感,即使是不另外施着彩釉的单独泥料,作品也呈现出雅俗共赏的审美意趣。《水中霸王》则是选用白瓷土和精陶土拼接组成,作者选用白胎瓷泥做鹈鹏骨骼和皮毛,纤细的脖颈保留瓷胎柔软光滑的质感,在两片翅膀部分利用泥料褶皱的肌理做羽毛,有疏有密,层次分明。
该件作品最鲜明的地方则是作者选用了浅褐色的精陶土塑造鹈鹏细长坚硬的嘴巴,令人直观感受到尖尖的嘴的硬壳感,艺术特点鲜明且精巧。赵坤作为景德镇极具代表性的当代女性陶瓷雕塑家,从她灵性、独特的艺术视角向观者展示着景德镇陶瓷雕塑的朴素与自然之美。
除了泥料之间的混合或重组使用外,在创作中艺术家们大胆创新,将陶瓷材料与其他工艺材料组合,构建了更为多元丰富的陶瓷艺术世界。
吕品昌的《太空计划No.15》创作于年,利用陶、不锈钢和废弃机械零件为组合,形式新颖,想象大胆,具有明显的现代艺术审美。在此之前他多使用陶质材料与金属相结合,创作了一大批太空系列作品,突出了材料与形式的新颖性。
郑冬梅的陶瓷雕塑具有鲜明的个人符号,她多强调艺术创作中材料与观念的契合,拓宽了陶瓷与其他材料的结合,她的“花开花落系列”大量运用手工陶瓷珠、琉璃珠,利用铜丝穿插与编织成型,再以木为底座支撑,利用陶瓷材料的精致与琉璃的透亮、铜丝的刚挺、木的生气相结合,展示着顽强的生命力。除此之外,景德镇本地与外来的雕塑艺术家仍在实践着陶瓷与其他材料的综合表现,如覃福勇的《战绩》、罗瑾的《另一种状态》为陶瓷艺术的发展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现代艺术的开放与深入使得景德镇当代陶瓷雕塑的创作实现了百家齐放,百花争鸣的创作格局。创作家们不再把自己的思路及精神局限于一体或一派,而是以接收的态度,互相包容,互相促进,大量当代艺术家或文创群体入景以后,他们创新陶瓷材料的使用方式,为景德镇生生不息地陶瓷文化在本世纪内实现传承与创新输送着新的知识与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