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这样一个桥段:,一次宝玉、黛玉、宝钗在青年女尼妙玉那里喝茶,经历了一次人生难得的享受。妙玉对于喝茶,很在行也很讲究。妙玉是个出家人。自古以来,出家人就对喝茶十分讲究,有所谓“茶禅”之风。
史书记载,赵宋一代禅寺喝茶之风大行,称为“和尚家风”。我们且看《景德传灯录》卷二六所说:“晨起洗手面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佛前礼拜,归下去打睡了,起来洗手面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东事西事,上堂吃饭了盥漱,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东事西事。”真是从早到晚,整天离不开茶。
宋代大诗人林逋并有《西湖春日》诗说:春烟寺院敞茶鼓,夕照楼台卓酒旗。其时西湖寺庙,按时敲击茶鼓,召聚僧众喝茶,已经成为禅寺的制度。寺中设有茶堂,派茶头专管茶水,可见茶禅之盛。
我国寺庙饮茶习俗,大概东晋就已开始。南北朝时后赵昭德寺僧人道:开昼夜不卧,每天只吃药丸几粒,“时复饮茶苏一二升而已”。茶苏是一种用茶叶和果汁、香料一起做成的饮料,有补充体液,消除昏沉的作用。
唐玄宗开元年间,泰山灵岩寺降魔禅师大兴禅教,让禅僧们长时间地坐禅不卧,过午不食,只许喝茶。为了破除昏蒙疲倦,禅僧们多自备茶叶,随时煎饮。
后来,从山东到长安那段漫长的路上,一路所经市镇,为了供给游方僧人茶水,老百姓开店卖茶,竟至蔚成风气。平时,僧人间你往我来,也是清茶一杯,雅不可言。唐末五代僧人贯休《题兰江言上人院》诗说:青云名士来相访,茶煮西峰瀑布冰。
据说,唐朝陆羽《茶经》中载述的“煎茶法”,就来源于丛林中。唐朝茶禅中最享声望的有“赵州茶”公案。赵州观音院有从谂禅师,人称“赵州”。
一次赵州问一僧人:“曾到此间么?”僧答“曾到。”赵州说:“吃茶去。”不久又问一僧人说:“曾到此间么?”僧答:“不曾到。”赵州又说:“吃茶去。”后来院主问他:“为什么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可是赵州却仍然说:“吃茶去。”
“吃茶去”三字,真是妙不可言。原来赵州主张,学人参禅,最要“任运随缘,不涉言路”,就好比“遇茶吃茶,遇饭吃饭”一样的平常自然,不必另起妄想分别之心,反倒把问题给弄复杂了。
所谓“佛法但平常,莫作奇特想。”为此,盛产茶叶的杭州龙井,至今留有这样一副对联:小住为佳,且吃了赵州茶去;日归可缓,试闲吟陌上花来。
禅僧和茶结缘,是因为他们深深懂得,“茶令人清,酒令人昏”的道理。《博物志》说:“饮真茶,令人少睡眠。”《神农食经》也说:“茶茗宜久服,令人有力悦志。”《陶弘景杂录》则说:“苦茶,轻身换骨。”《华佗食经》更补充道:“苦茶久食益意思。”
药理分析表明,茶叶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微量元素氟,以及茶碱和咖啡因等,所以具有广泛的防癌、防齲齿,以及兴奋高级中枢神经,兴奋心脏,扩张冠状动脉,增进食欲,利尿等作用。
再之茶叶还含有大量涩口的鞣酸,能够收敛止泻,抑制痢疾杆菌的繁殖。有着这些好处,难怪庙里僧人,包括每天适量饮茶的人,多半可获健康长寿。
饮茶获寿的答复当然是肯定的。唐宣宗大中年间,有东都僧获寿岁,宣宗问他吃了些什么长生妙药?东都僧唯答:“臣少也贱,素不知药,性本好茶,至处唯茶是求,或出亦日遇百余碗,如常日亦不下四五十碗。”
不过,从根本上看,茶禅的趣味,主要还是表现在对于禅的参悟上。正如唐朝著名诗僧皎然《饮茶歌诮崔石使君》所说那样:“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至道不繁,茶禅一味,可谓飏尽家风。由此我又想到红尘中人,若能“竹榻斜眠书漫抛”,“茅斋独坐茶频煮”,岂非比起花柳繁华,来得更有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