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妻鹤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

中国古代的隐士是一个若隐若现的群体,他们徘徊在历史的各个时期。如先秦的叔齐和伯夷,隐遁山林丘壑来回避当朝政权的“小隐”;如魏晋的陶渊明,以归隐避祸乱的“大隐”;如白居易远避灾祸亦官亦隐的“中隐”。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说:“六朝门阀时代的‘隐逸’是一种政治性的退避,宋元时代的‘隐逸’则是一种社会性的退避。”这个结论从大的历史角度来看是符合事实的。宋初著名隐士林逋就是典型的社会性退避的隐士,但是从其隐退的诸多言行来看,他又不太符合我们心目中那种遁走江湖,不问世事的隐士。那么林逋的隐有何不同,为何他的隐看来又没那么的纯粹?

林逋梅妻鹤子雕塑

《宋史》记载林逋:“少孤,力学,不为章句。性恬淡好古,弗趋荣利。”这段记载极为笼统,但大致能够说明,林逋和当时的大多数读书人一样,走着“学而优则仕”的路径。但是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弗趋荣利”。关于林逋的这一转变,却鲜有记载。

不过在北宋著名诗人梅尧臣的《和靖先生诗集序》中提到“君在咸平、景德间,已大有闻。会天子修封禅,未及诏聘,故终老而不得施用于时。”这段来自当世者的描述能够让我们大致了解到,林逋在真宗朝初年已经有些名气了,但是并没有受到朝廷的重用。大中祥符年间真宗封禅时也没有得到聘用,年过不惑的林逋不得已才遁走江湖。

杭州西湖孤山公园

《宋史》记载:“初放游江、淮间,久之归杭州,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

江、淮靠近京城,在这个过程中,林逋还是希望能够往上走一步的,但是久久得不到朝廷的召任,不得已结庐西湖孤山。林逋可以看作是整个宋代文人的缩影,自他以后的文人往往在仕途不得意时,寄托思绪于山林,特别是到了宋代中后期,这种现象更是被放大化。

但是林逋的本意绝不是一心奔着归隐去的,在传统社会的影响下,几乎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醉心山林,不问庙堂。如果不是受到外力的冲击,归隐这个想法是不会突然产生。无论归隐者在后来的作品中是如何阐述自己归隐的目的,其最终的出发点都是迫于现实的压力和影响,林逋亦是如此。倘若真的隐了,那么我们又是如何得知他呢?

林逋放鹤

林逋的归隐并不是伴随着政治失败,或者是现实社会打击而来的,所以隐遁山林丘壑并不能让林逋心灰意冷,仍期待着有朝一日能被起用。智圆和尚曾在《赠林逋处士》中准确的描述了林逋的心理:“深居猿鸟共忘机,荀孟才华鹤氅衣……尘土满床书万卷,玄纁何日到松扉”比喻鹤氅衣隐藏了才华,等待着朝廷用玄纁来迎接他。

如果说这是来自朋友的勉励,那么作为当事人的林逋,也确实没有表现的那么消极,《宋史》记载,他曾教育鼓励侄子参加科举“逋不娶,无子,教兄子宥,登进士甲科。”同时期的范仲淹曾经写与林逋“山中宰相下崖扃,静接游人笑傲行”,虽然这其中的“山中宰相”是赞誉林逋,不过他时刻等待出世的心态是很明显的。

林逋行书自书诗卷

本着“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的思想,如果要证明是盛世,就不应该有林逋这样所谓的“隐士”。林逋之所以没有出仕,并非是皇帝不知道他,林逋自诩“逋世间事皆能之。”但是其自身仍然带有旧文人一味鸣高的性格特点。自唐宋以来,排除客观因素的影响,只知高鸣,不务实际的文人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局限化。在这种情况下,林逋清正端劲但又过分认死理的性格,显然很难受到皇帝和同僚的喜欢。

但是统治者仍然需要这样的盛世隐士来点缀江山,所以才有了“赐粟帛,诏长吏岁时劳问”的嘘寒问暖。并且在死后被赐以“和靖”的谥号。出于某种政治需要和自身的性格特点,林逋被迫成为了“真隐士”。也就理解为何林逋二十余年都没有得到朝廷的召令,所以林逋这个隐士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有多苦,最终也只能落得“人间幸有蓑兼笠,且上渔舟作钓师。”

杭州林逋墓

在西湖孤山隐居的二十年,林逋虽然没有踏足城市,但是城市里的人倒是很热衷于僻静悠然的孤山。已经放弃仕途的林逋反而成为文人墨客、权臣贵戚附庸风雅最合适的人。一时间孤山上门庭若市,迎来送往好不热闹。林逋从政之路失败,归隐之举倒是极为成功。所以从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两方面来看,林逋的归隐,实在算不上纯粹,甚至于还有点世俗化。

宋代的文人很容易受到宗教思想的影响,这一点和当时的宗教背景有很大关系。林逋身上或多或少都掺杂了宗教的思想,但是其根本还是一个儒教门徒。他的“隐”也是那种典型的被世俗摆布而不得已的隐。

梅妻鹤子

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二十余年的隐世过程中,林逋虽然因为外在原因消极的处置自己,但是并没有以消极的心态看待生活,在他的诗作中,鲜有那种怨天尤人的词句。苏轼说他:“诗如东野不言寒”,意指虽然在词句上模仿孟郊(字东野),但是其心胸较之孟郊更为开阔。

《鸣皋》中林逋以鹤喻己写道:“皋禽名祇有前闻,孤引圆吭夜正分。一唳便惊寥泬破,亦无閒意到青云”。而最为世人所追捧的是其所著的咏梅诗,林逋以梅花的恬淡、洁白、高尚的气节来暗喻居山林的自己,其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更是成为咏梅诗中的佳句。

二十多年所谓的归隐生活,其求仕入世的思想仍然是林逋的核心,但是不同于一味的追求官位,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参加到真宗荒唐的封禅队伍中,在他临终前自作寿堂写道:“湖上青山对结庐,坟头秋色亦萧疏。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这首临终明志的诗,很大程度上是作者对自己的一种认可,但是其中仍不可避免有作者自己的感怀之情。但究其根本,仍然是无法逃离既定社会的枷锁,这一点不是一个时代的问题,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梅妻鹤子

鲁迅曾说“中国是隐士和官僚最接近的”,这句话细细想来,确有其道理。中国的传统社会几乎没有真正的隐士,这些隐士往往是苍黄反复、天人交战。他们弃世又用世,还山复出山,在江湖与朝阙间纠葛,在山林与社稷间矛盾。即希望冲破云霄,又执着世间困顿。既表现出扭捏的姿态,却也有凛然的风华。这些因素在林逋的身上都明显的体现出来了。所以“隐士”与否本身不重要。作为某个时代的特殊产物,他既有那个时代的特性,也试图突破那个时代的桎梏。这一点随着社会的发展,在每个激烈时代都会应运而来。虽然不尽是隐士,却在用隐士的方式作着同样的事。

梅妻鹤子

如今我们身上可能也会同时存在奋发向上和避世绝俗两种性格,但无论是哪一面,终有一个会带领自己走向更广阔的方向。林逋虽然选择了退居山林,但是他那颗躁动的心还是无法安静的放在孤山里。事实告诉我们,社会的发展不需要那么多的隐居者,需要的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创造者。无论任何时代,推动历史进程的都是满怀激情、饱含热泪上路的人,这一点历史无数次地给我们证明了。

参考资料:《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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